爸爸不見了!

幾位朋友來家中作客,晚餐開始沒多久,一位朋友接到一通電話後,顯得坐立難安,晚餐過後,他終於按耐不住告知必須先離去,因為大家話匣子才剛打開,不斷留他,只是他很為難的擠出一句話:爸爸不見了,我要趕快回去找他。

大家一聽大吃一驚,原本熱鬧的餐廳突然靜默下來,原來朋友昨晚才將爸爸從機場接回家,老人家一早說要去剪頭髮,但卻遲遲還沒回家。由於過去老人家經常出門辦事,獨來獨往,兒女也不方便過問私事,也從不擔憂他的安全,因為即便再晚,他也會自行回家。

問題是喪偶之後,他一直吵著要回大陸養老,但回去故鄉住了一年,又吵著回台灣的家。偏巧朋友數月前才從台北搬到台中,所以台中這個大廈毫宅的家,對老人家而言和旅館沒有兩樣,只是旅館還有個名字,但這個新家位在何方,朋友還沒機會告訴老人家,何況半夜回家,車子直接開進地下停車場,老人家根本看不見建築物。

最令朋友擔憂的是原本耳聰目明的老人家,回到大陸後心智上出現問題,照顧他的親戚又未曾告知,直到當晚爸爸不見了,朋友與大陸親戚連絡,才知道過去數月老人家有過數次走失記錄,但因是小地方,很快找回來,也就不了了之。

聽了朋友的敘述,大家開始緊張,外加一位朋友又憂心忡忡的補上一句:我的一位好朋友父親就是這樣,幾年前一天早上說要去郵局,從此再也沒回家,直接人間消失,朋友自責傷心但……

大家擔心同樣悲劇會發生,七嘴八舌的建議朋友應該先查社區附近,還是各醫院急診室,還是報警協尋,無一而是。台中是個大都會,要在大街小巷中尋找一位老人談何容易?朋友開著車子,能想到的地方全繞遍了,警察局也派出巡邏車協尋,但漆黑的深夜裡,就是不見老人家的身影。想到他身上既沒手機也沒錢,朋友急得有如無頭蒼蠅。

一個小時過去,朋友來電報告好消息,說住家附近有人看到老人家著急地撥打公用電話,但都沒接通。這個消息令人振奮,至少範圍已經縮小,彷彿老人家已經可以呼之欲出。

但二個小時過去,朋友已經把公用電話附近商圈繞遍,仍然不見父親蹤影,有人說看到老人家走進附近的小學,朋友趕去校園裡地毯式搜尋,依然撲空,最後的線索卻是有人看到老人家搭乘計程車消失在夜色中,原本已經可以鎖定的搜尋範圍突然放大到無邊無際,彷彿大海撈針,警用巡邏車很快放棄協尋。

原本一個歡樂的聚會,卻因為朋友爸爸找不到家,大家心情都很沈重,夜深了,一屋子客人左等又等等不到好消息,只能打道回府,祈禱奇蹟趕快出現。

經過一夜的折騰,老人家居然在市區另一邊被剛好巡邏經過的警察看到他徘徊在打烊的麥當勞門外,警察從他口袋中翻出一張家樂福購物的收據,間接連絡上朋友,這個令人擔憂的失蹤記終於喜劇落幕。

經過一天未吃未喝未眠的老人家,完全說不清楚自己去了哪裡,只是不斷吵著要回台北的家,他哪知道台北已經沒有家,回不去了。

折騰了一個晚上的朋友身心俱疲,大家慶幸老人家平安歸來,但回想整個過程,如果社會不是如此冷漠,有多少次機會老人家就可以輕易被護送回家,而不致流落街頭?試想當時看到驚惶失措打不通電話的老人,可以趨前協助;還是計程車司機可以將半夜攔車既說不出目的地,也付不出車錢的老人載到派出所;還是打算關門打烊的麥當勞工作人員,可以通知警察前來關切滯留不走的老人,而不是趕出門外,不聞不問。

台灣已經進入高齡社會,你我家中未來可能都會上演老人走失的戲碼,大家何嘗不知道可以在老人身上掛名牌,以防走失找不回來,但許多老人心智如同短路的電燈泡,忽明忽暗,當他神智清楚的時候,覺得掛上名牌是一個羞辱,也不喜歡有人跟從照顧,覺得行動招受控制。隨著老化人口的增加,找不到家的老人會越來越多,身為家人情何以堪?是不是社會大眾對找不到家的老人可以多一些關心?或許只是一個詢問,一通電話,就可以避免許多家庭悲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