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的實驗－5 雲霄飛車

二十五年的實驗－5
雲霄飛車

我從來沒想到當初想幫助爾康爾嘉學習英文的單純念頭，竟然變成有如搭乘雲霄飛車般驚險刺激，當年痛苦宣佈學校結束只是其中一個驚恐的俯衝。

由於我堅持全英語環境的教學，當學校還小的時候，我的外國朋友及同事綽綽有餘可以幫助我，但是當學校不斷成長，聘請優秀外籍老師已經是每年例行公事。我必須承認在早期我犯了不少錯誤，學到許多寶貴的教訓。最令人心痛的是，有些老師在面談的時候猶如天使，一旦上任卻變成惡魔。壓傷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美國男老師，在我們舉行成果發表會的當天，大鬧現場，直到我抓起電話請警察來處理，他才悻悻然離去。雖然一年後這個男老師親自前來道歉，並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信告訴我當時是受了一個中籍老師的煽動，誤信她的話語，即使他如何誠懇，我再也不敢相信在台灣找工作的外國人，這些在台灣吃香喝辣的外國人，憑著一張外國臉，就踩在我們頭上撒野，令人氣憤！為了幫助孩子學英文，還得看這些自以為是的外國人臉色，我決定直接在美國聘請教育系畢業，有教師資格的老師。問題是當時孩子又小，錫東研究工作自顧不暇，我如何能出國招募師資？。幸好我的好朋友Yve又立即伸出援手，因此我們成為台灣唯一可以與外僑學校媲美的私人語言學校，十多年來就源源不斷從英語系國家引進當地在職老師。

雖然聘用合格專業外籍老師的問題獲得解決，但外籍老師因為適應不良，或是疾病、車禍事件層出不窮，有時還必須立即解約，甚至送他們回國，每當外師中途離去，家長通常無法諒解，各種責難排山倒海而來，學校動蕩不安，陷入困境，幸好我還夠堅強，每次都有驚無險平安度過，但這樣的生活真是如履薄冰令人提心吊膽。

除了外籍老師的問題，家長也是很大的挑戰。有的家長千方百計將孩子送來康乃爾就讀，但又認為學校應該聽他們的指揮，只是他们忽略了一個事實，就是康乃爾是一個母親為自己孩子設立的學校，任何阻撓都不可能影響這個母親。往往在經過無數次溝通後，我們寧可破天荒的全額退費，請他們另請高明。偏偏他們卻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態，認為如果他的孩子讀不成康乃爾，也一定要讓康乃爾關門，讓其他孩子也讀不成。記得有一年夏天，我陪同錫東去英國參加一個國際會議，才踏進旅館，工作人員就告訴我有一個來自台灣的傳真。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接過傳真，上面寫著：「家長黑函，政府派員調查，請速回！」類似這樣的事件不計其數，家長的惡劣行徑，令我真懷疑這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好人？我在幫助他們為孩子一起圓夢，他們不感激也便罷了，為何還要如此恩將仇報？或許也是被這些家長嚇大了，我堅持康乃爾必需零缺點，隨時應付一些瘋狂的家長到處檢舉。

由於康乃爾是採用完全顛覆傳統的方式，學習也以3或4歲幼兒為起步，在當時保守的社會被視為異類，不過許多家長因為過去自身學習英文的慘痛經驗，聽到我的理念，趨之若鶩，我受人之託，更卯盡全力想驗證我的假說是正確的。沒想到當初純粹為了爾康爾嘉設立的學校無心插柳柳成蔭，學生人數不斷攀升，家長甚至必須排隊抽籤等候，許多家長更是一發現懷孕就趕緊登記報名，有的家長乾脆搬家或轉學，為的只是到康乃爾卡位。看到康乃爾爆紅，商業頭腦敏銳的地產商竟然發現這是賺錢商機，邀請我與他們合作，由我提供軟體負責營運，而他們負責資金以及硬體。這是一個讓康乃爾轉型成為企業的好機會，但是我拒絕了所有上門的投資客，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是個為爾康爾嘉進行的實驗，我不願意在金錢遊戲中，讓這個實驗產生偏差。

合作不成，建商有的是錢，依照康乃爾模式，如法泡製，大量複製。剎那間全英語情境學習成為顯學，雙語幼稚園也如雨後春筍到處林立，但也因為由商業利益為出發點辦學，許多家長花了大錢，浪費了時間，卻看不到學習成效。而且傳統式幼稚園，無法與建商大手筆投資興建的雙語幼稚園競爭，經營陷入困境。2003年教育部受到傳統幼稚園業者的壓力，乾脆利用一些專家學者似是而非的研究報告，全面執行封殺幼兒學習英語政策，從此台灣所有幼兒英語教育走入地下化。